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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风骨篇
——写给故乡的芦苇
(一)
大地有很多的儿女,芦苇是挺拔的一群。
芦苇的挺拔,自然不同于青松的苍劲、翠竹的出众。芦苇是矮小的、清瘦的,但,它也确实昂首站立着的——在江畔、海滨、河旁,总之,在我的家乡海岛,是随处可见的。
良田是芦荡里开出来的。
小路是芦荡里踏出来的。
炊烟是芦荡里飘出来的。
……
有时是无边无际的,随风起伏,时高时低,和长江里的波浪连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片。倘是夏天,这一片绿色,会教人赏心悦目,胸襟大开。倘是秋日,绿色变成了金黄,芦花已开过,芦苇在萧瑟寒风中依旧站立着,芦叶还不时在风中发出尖厉的哨音,仿佛是面对严寒的呼叫与抗争。
那时,就连鸭子也换了一身厚厚的绒毛,有的人早已用棉衣把自己包裹起来了。
我的老家离江边不远。儿时,为了谋生,经常和母亲一起去芦荡里拾柴、刈丝草籽,这呼叫声是经常听到的,以致至今想起还不绝于耳。
象在说:这儿还有处女地!
象在说:我可以变作火光!
象在说:长江又要涨潮了!
……
(二)
在芦荡里燃起第一缕炊烟的祖先,曾经度过了何等艰难而又凄凉的时光。
我在故书堆里寻找过他们的足迹,寻找过我的故乡最初的影子——那是可以追溯到唐朝武德元年的。
那时,海岛就是一片芦荡,几群野鸭,几只螃蟹。
没有人烟,没有小路,没有村落,连鸡鸣狗叫也没有。
最早的房屋是用几捆芦苇搭成的,名为“环洞舍”。
岛上没有淡水的时候,就吃芦根——雪白如藕节的芦根,直到我儿时,依旧是孩子们常常找来吃的好东西。
江流冲击,大浪淘沙,这芦根纵横的大地竟是捏得出油的肥田沃壤。
种稻得稻,种花得花,种什么长什么,岛上有了瓜果飘香,有了五谷杂粮。
从此后,芦苇便开始被人们认识、利用,成了岛上的一宝。
临近江边的一排又一排芦苇,阻挡着潮水洪峰。
用芦苇编成的笆墙冬暖夏凉。
吃芦叶包的粽子满口都是清香。
把芦叶卷成喇叭一样的芦哨,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吹着,是田野上的一支支生活的牧歌。
穿上芦花织成的“芦花靴子”,就连冬天也变得温暖……
泉城济南有“家家听泉,户户插柳”之称,在我的故乡,芦苇却是步步可见,人人所爱。
(三)
入冬以后,本来就平坦的海岛的田野,显得更加空旷——不见了屏障似的芦苇,不见了彩带似的芦苇,不见了小河似的芦苇——成熟了的芦苇已经收割,在家家户户生火做饭的灶膛里,闪发着自己的光和热,然后变作带着饭香、菜香的炊烟,升腾到高处不胜寒的天上。
那是孩子们的心觉得寂寞和冷清的季节。
芦叶的哨音听不见了,芦苇丛中的青蛙看不见了,芦荡里的小鸟也搬家了……于是,大家便扳着手指头,算春天到来的日子。
惊蛰的雷声把地下的新芽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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