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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石铺成的走廊地面,滑溜而光洁耀人;走廊尽头小门,一波又一波杂乱脚步声在走廊回荡,伴随一次又一次“吱拗”开门声音,脚步消失在各个病房里。
她瞪一双失神的眼睛,孤独凄凄,心事重重徘徊在病房走廊里。
男人入院三天了,一直没清醒,仰面躺病床上,昏昏睡眠状态,鼻子里插着输氧管,手腕,胸部长长的电线连接着心脏监护机。
男人患了脑梗。男人年轻时就有失眠症,夜夜依靠安眠药入眠,身体极度虚弱。昨晚,两口儿吃饭,男人给她讲一个她兴奋过度的事:她的一个工友,下班途中出了车祸,汽车竟然逃之夭夭,工友被送到医院,医生说一条腿不截肢,生命无法保证。照常理,她应该为这位工友惋惜,可她很兴奋,她和这位工友有隔阂,多年来恨得牙根痛,她说:“好啊!无需咒诅,天遂人意!老天给了她满意答卷。”
她特意拿出家里珍藏多年名酒,坚持和男人对酌。以示庆贺。
男人说:“何必呢!”
她说:“我憋闷多少年了?”
男人说:“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她说:“我俩永远泯不了恩仇!”
男人不能说服她,选择默不作声。
她瞪男人一眼,说:“熊样子!你不为我高兴?”
男人每次都依她,怕她生气,不情愿的满上一杯酒。
喝了一杯,她说:“还要喝!”
男人又依她,又满一杯,喝完,把酒杯扣桌上,说:“算了,算了,不喝了!”
她有了醉意,瞅男人发怒,说:“喝!喝不喝?”
男人想,算了,别惹她了,喝吧!索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笑了,满脸红花一样,还要喝。
突然,看见男人眉头皱成“川”字,脸儿冥纸一样颜色,手捂胸膛,大口喘气。她知道男人病症犯了,不由分说,拨打了120急救车,把男人送到医院。
三天了,她昼夜陪护,在她看来,男人似乎并无太多痛苦,好像躺那儿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也喜欢做梦,她做过许多花里胡哨的梦,甜蜜的,痛苦的,怨恨的,什么梦都做。可她此时无法做梦,她不敢闭眼,急火攻心了,累的几乎虚脱,她多希望有人帮助啊!
他想到了男人的同学,男人的同学是公司总经理。她打电话找他,给他说了男人的情况,要求总经理安排一个职工帮她护理男人。可是,电话打过去,等啊!等啊!太阳慢慢西沉,黑夜来了;黑夜走了,又到了白天,灿灿的阳光从东窗映射进来,明亮的光线映射着男人毫无血色的脸。
看不到别人的影子。
她又一次拿起电话,刚拨两个号码,她又放下了,她下意识想,男人过去是不是和这位总经理闹过矛盾,他想半天,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走到男人床前,想问问他,看他昏昏沉睡的样子,她欲言又止,又走回走廊。她想,此时此刻,总经理是否和自己一样,正举杯庆贺呢。
干脆,她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这个号码也是男人的同学,电话通了,她却不说话,轻轻听,对方问:“喂!哪位?请说话!”
她想:男人这位同学是一般职员,无权,告诉他等于嘴上抹石灰——白说?
她不安的低头来回踱步,走廊里的人小声说:“她怎么了?”
摇头,不解。
护士小姐喊她:“你不在病房里护理?”
她如梦初醒,急忙回到男人身边。
天黑了,最后一抹阳光从西窗渐渐消失了,她有些失望,失望的眼神如漆黑的夜,无论看哪里都一片朦胧。
突然,她心一震,他听到走廊里响起脚步声,“啪嗒啪嗒”脚步声渐走渐近,病房门“吱拗”响了,她兴奋的跳起来,像迎接贵人一样迎接总经理,她眼里闪着动情的泪花。她顾不了躺在床上的男人,一蹦一跳跑到走廊里,对走廊里的人说:“总经理来了,是看我男人的!你们还不知道吧!总经理是我男人同学!”好像男人没病倒,无限的光环,为她套上了无限自豪与荣幸。
她又跑回病房,对男人说:“总经理来看你了!你快看看吧!”
男人紧闭的眼睛没有丝毫反应,脸色如一张冥纸。她摇动着男人的手,趴他耳旁大声喊:“听到了吗?总经理看你来了!”
男人嘴唇抽动几下,她兴奋地对总经理说:“他听到了!他听到了!”
起风了,树梢发出“呜呜”凄厉声。
这天夜里,月光皎洁,水银一样的月光映到男人脸上。
男人死了。
窗外依然“呜呜”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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