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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召唤妖兽（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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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三月，鲤鱼上滩。

皇诏一纸，众亲离散。

建安六年三月初三，杨家被满门抄斩的日子，竟是这样一个春和景明的好天气。院里一株桃花还在兀自开着，如云似雾，幽幽地卧在一面白墙黛瓦之前，满树繁英如织流溢着光彩。

身穿绛红纱宫服的大太监王良鸿手捧圣旨，站在杨府前院中尖声细气地宣读，那声音听来半男不女，在杨家yin霾的气氛中更显古怪苍凉：“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陵杨氏意欲谋反，妄图复辟前朝，兵部侍郎杨敬、京畿左冯翎杨佑暗中勾结余孽吴起风等人，不辨天命，不畏神灵，人证物证俱全。乱臣贼子，负朕期许，其心当诛，祸及九族......今诏令兵部侍郎杨敬、左冯翎杨佑凌迟处死，杨家满门抄斩。籍没家产，所有死者暴尸于众，以示儆戒。然朕念及华云公主寿辰将至，为积福之故，特准童男童女免除一死，削除官籍，流放川蜀蛮地，非诏永不回京！”

纶音阵阵，人心荡荡。时年十六的杨氏二女杨薏陵正同三妹杨若陵一起俯身长跪在地上听旨，河清海晏，而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竟要把整个杨家害得家破人亡、子孙凋敝。虽恩准后生流放川蜀，但又哪是真心念及生民之德！杨薏陵明白，罪臣亲眷地位卑微甚于商贾，更何况幼子无助，在川蜀如何寻得门路？故人便是念及旧情，为避嫌也会拒之门外，——半大的孩子，哪能养活自己，不过是换一处桑梓地泥销骨ròu罢了。

念已至此杨薏陵反而觉得悲愤至极时，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她早该料到，杨氏为前朝国姓，金陵为前朝故都，虽说自己家这一支已与皇亲国戚无太大干系，但皇上难免多心疑虑，又怎会让爹爹官至兵部侍郎，危机军权，大哥年方二十便为左冯翎，平步青云？招安抚恤的幌子已过，天家自导自演的戏码，自然是天衣无缝。就算道一句不辨忠奸，又能如何？

余光一瞥，见一碧色裙袂幡然而动，宛如被风摧倒的荷叶软软地落在地上——竟是三妹杨若陵支撑不住，已然晕了过去了。杨敬育有四女二男，长姊杨芷陵在前朝大夏时由于皇室公主稀缺，被大封为长欢郡主后和亲突厥，不久便亡故；小妹杨菡陵和小弟杨攸又尚且年幼，杨薏陵素来只与大哥、三妹亲近。如今自己与大哥将赴黄泉，三妹又身娇体弱，时常欠安，大夫说是有不足之症，也不知何时才能转醒！自己尚且不顾，又哪能照顾好弟妹。杨薏陵心中一酸，想shen手去扶她，又自知不能，此时惟有虔诚地伏地听旨方不至于给杨家雪上加霜。这样想着，心里却更加难过，偌大的冤屈化作熊熊烈火灼烧在她的心口，杨薏陵死命把额头抵在地上，似乎稍微少用点力就会克制不住一跃而起的心情。疼痛倒也不觉得了，只是隐约闻到一股腥甜气，怕是额头上已见了血。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清晰似一阵的銮仪乐声，院内无论绛红纱衣的宦官抑或紫棠锦服的随从官员听到后神情都变得无比肃穆，立即伏地跪下，杨府中一下子安静得呼吸可辨，落花可闻——只那乐声悠然而奏，宛如仙曲。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万岁！”

乐声骤停，有人缓步迈入杨府。因不敢直视天颜，饶是杨薏陵随父亲跪在前方，也只隐约瞧见一双金滚边云纹皂靴。那皂靴的主人迈步既沉且稳，是一种将猎物精准掌控的自信，她在咬得一口银牙顿挫时，不知为何也突然开始浑身发颤。

就是他！下令诛杀杨氏九族的仇人！

当朝国号为齐，皇族氏李，而在位的大齐第二位君主李承天乃先帝第六子，十四岁便君临天下，富有四海，年号为建安。如今他年方二十，不久前刚与太后娘家的陈皇后大婚，却已是极善于权术了：崩塌的杨家便是血淋淋的证明。

一个轻慢的声音响起：“都起来吧。”

大臣、太监、侍卫都谢恩起身，院内一时响起衣服摩擦的细碎声、刀剑轻撞的泠泠声，只剩下杨家人孤独地跪在JianYing而冰冷的青石板上。

那个声音便又继续道：“可都安妥了？”

他说话是惜字如金，一旁的王良鸿却笑得十分谄媚，一张老脸上笑纹如菊，一开口就啰嗦了一大段：“回皇上，圣旨已经宣读完毕，接下去就是JinWei军的事了。皇上坐拥千里江山，贤臣良将，抄一个小小逆贼的家，哪里用得着惊扰圣驾呢？”

“杨家居心叵测，又蓄谋已久，若不妥善处理，势必引起天下大乱——这江山也是先帝打下来的，朕不亲眼瞧着，有愧于皇父，实难心安。”李承天一面说，一面用冷淡而难掩犀利的目光将众人一一扫过，“吴起风已经畏罪自杀了。未曾想，先帝与朕这般开恩，杨氏终是本性难移，朕......”他不知为何忽然一顿。

王良鸿不明就里，继续阿谀道：“有这样俾夜作昼的君主，实大齐社稷之洪福。皇上是忠孝之人，难免忧思多虑......”

李承天却抬手制止了王良鸿的长篇大论：“这些都是杨家九族之内的亲眷？”

“回皇上，正是。”

“那......”金滚边云纹皂靴忽的在杨薏陵跟前停下，杨薏陵这才看清他的皂靴上那错落有致的图案绣的是蟠龙腾云，“这是谁？”

在场的人皆是一怔，杨敬的zui唇微动，似乎是想替女儿辩解什么。杨薏陵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被冷汗浸shi，她听见王良鸿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回皇上，那是罪臣杨敬之女、杨佑之妹，名唤薏陵。”

“薏陵？”

她听见他的唇齿之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似乎是饶有兴味，虽然不曾抬头，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有如实质地在她身上流连。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因是罪臣之女的身份，她这日穿的是极其朴素的灰蓝色长裙，发式也是最简单的圆髻，脸上未施脂粉，浑身上下除一支好友慕可姬所赠的玉簪并无其他饰物，应该寻不到什么纰漏，故而稍稍放下心来。

谁知李承天足尖一顿，直接问道：“杨薏陵，可有字么？”

杨薏陵再次紧张起来：“回皇上，有的......罪臣之女杨薏陵小字回雪。”

“雪......雪儿......原来如此！”李承天低声喃喃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似的一声轻笑，“造化弄人啊，真没想到再见时，竟是这般情景了。”说罢，他向王良鸿挥一挥手，王良鸿赶紧上前等待指示。

“传朕口谕：罪臣杨敬之女杨薏陵，温良端顺，柔嘉懿靖，深得朕心。朕念杨家为世族大家，特准杨氏入宫侍奉，封为侧七品宝林，因其父其兄谋反，赐号‘醉’，意同‘罪’，择日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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