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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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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赵学舟叹了口气道：“你二哥的才学犹胜于大哥，但你大哥是从六品的侍御史，有纠察百官之权，身居清要；你二哥却只是鸿胪寺从七品的典客令，事涉蛮夷，不过混个闲差。他二人当下一个在掌纠举弹劾百官的台院，可纠察百官，审查皇上亲命办理的案子；一个在鸿胪寺，只能打理外邦接待事宜，所差不是一星半点，今后仕途更是有霄壤之别，侍御史一年后即可升迁，而你二哥这样的普通官员依流平进要经过三到四年的考核合格后方可升迁。即便是这小小的典客令，你二哥能得了，都是祖宗庇佑我赵家得享皇上之圣宠，格外开恩了。其他世家子弟若非嫡长子最好也是先任个不入流的无品胥吏，能否以杂色入流就要看造化了。

所以你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只有另辟蹊径，否则很难脱颖而出得沐圣恩委以重任。而武将多为以军功起家之寒门子弟，不若士族世代在朝中为官，互通婚姻，在朝中没有家族的后盾为支撑，不能与你一较长短。

地方折沖府是他们势力盘踞之所，你或许会有志不得伸展，但在京城，为父尚且可以替你转圜一二。你少了掣肘，依你的本事必然可有所作为。根基和实力你都有了，若有机缘，他日执掌禁军不在话下，远胜于任文职小吏，空负才华不得施展。

竫儿，你自小便才识过人，为父亦对你寄予厚望，愿你才兼文武，出入将相，所以为父替你选了更艰辛的一条路，希望你能有一番成就。”

赵竫恭恭敬敬听父亲说完，才欲开口，却被赵学舟摆手阻止了。赵学舟继续说道：“你将来进了禁军也得与世家子弟多走动。世家大族的势力在朝中根深蒂固，若想在朝堂之上有所作为，少不得他们的支持。如今士人只知吟诗作赋，只要你文采出众，他们必会与你结交，你在朝中也可减少阻力。”

说完，他看着赵竫，示意他把刚才没说的话说出来。

赵竫道：“父亲，我朝既然忌惮武将，我赵家在世家中又是举足轻重，皇上如何愿意孩儿执掌禁军？孩儿只怕到时得不到皇上的重用，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赵学舟赞许道：“你能立时切中要害，殊是敏锐。不过这倒也算不得什么死局。若是操作得宜，阻碍自可迎刃而解。

自我大旭开朝建制以来，一味推行崇文抑武国策，致使人才失衡，国中再无允文允武之全才。但凡能识文断字者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入行伍；文士亦以舞刀弄枪为耻，手无缚鸡之力犹嫌不足，甚至熏衣剃面，傅粉施朱，乃至身娇体弱，不堪步行，矫揉造作之态，犹如妇人。

此等男儿气概尽失之人，即便投身行伍，如何混迹于禁军，更逞论有威势与武力足以震慑、统率禁军。反观武将，读书人不屑为之，大多目不识丁，难堪大用，驻守边防听命行事尚可，统领禁军辖制京城，则是万万不能。

须知禁军是皇上之耳目与利刃，不说私底下要为皇上执行隐秘之事，明面上也有稽查百官，掌管刑狱之责。若非生长于名门望族，自小耳闻目染朝野事务，岂有足够的眼界见识办差？如今的武将中即便偶有粗通文墨者，也不过是见识浅薄的草莽之辈，无文韬武略之才，万难担此重任。而老一辈的武将不是趁还未老朽转为文臣，就是垂垂老矣，悬车在即。

何况，皇上再忌惮世家掌握兵权，也不会轻易把兵权放给难以掌控之人。出身皇家和来自民间者，皆非良选。皇族中人虽为至亲骨肉，但这层羁绊不足以抵挡皇权之诱惑。

人生在世，不外乎争名于朝，争利于市，功名利禄四个字，鲜有人看得开。而皇位乃是天下名利之最，有力问鼎者又有几人能甘心放手呢？掌握兵权的皇亲反过来便会成为皇位的最大威胁。葬身于夺位之路者多为皇室中人，越有能力的皇子越容易滋生野心而引火自焚。这样的内斗只会严重动摇皇权的根基，多会为改朝换代的埋下祸根，甚至会招致亡国之祸。

当年盛极一时的玄武帝国，水帝横征暴敛、侵夺民田，水氏皇子因夺位自相残杀，素有贤名的水太子死于非命，其余皇子亦死伤殆尽，仅剩下愚顽不堪的异邦蛮女所出的皇子继位，是为愍帝。

愍帝更是昏庸无道，重用奸佞，忠臣良将横遭枉死，百姓被重赋迫得家破人亡。各国见玄武国国势衰微，蠢蠢欲动，刀兵之祸迫在眉睫。先帝为消除这场弥天大祸，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废除了愍帝。因憨帝无所出且暴虐不仁，加之当年夺位掀起的血雨腥风，致使水氏为天下共弃之，先帝顺天应人，改弦更张另立了我大旭王朝，这才有了当下的国泰民安。

至亲骨肉尚且如此，不知根底的草莽武夫更甚。出身庶族的武将，其父其祖远离朝堂，皇上只知其才而不知其人其族，难以轻易倚为心腹。他们虽没有强势背景作乱不易，但这些非望族出身者多半家世微寒，家中人丁单薄，甚至是孤家寡人，比有家族牵制者更难掣肘。而世家大族之根基皆在京中，稍有差池则招灭门之祸，若无万全之策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

故禁军仍多由公侯贵戚统领，多半是由皇上指派心腹之人充任，不求在武事上能有多大的本领或建树，唯以忠心是论。只是世家子弟多厌弃武职，鲜有人愿意担当此任。原本官宦子弟入职禁军的旧制也因世家子弟纳资代役而无法维持，走武职门荫入仕者近乎绝迹。

是以我朝能臣虽多，但能让皇上放心托付禁军者却是凤毛麟角。这个武将凋敝不继的当口正是你在禁军中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以你之才能，统领禁军不在话下，难的是要得到皇上信任，将禁军托付给你，为父最担心的事就在这里。

陛下虽苦于无人可用，但若真有人觊觎禁军之权，又会认定其有不臣之心，轻则调出禁军，重则举家逐出朝堂，连根拔起。只有能够让皇上相信你，你才有了整肃朝纲最有力的后盾。

你入故而职禁军后，不可逞强好胜，更不可有任何名利之心，万事以皇上为重，尽你所能为君分忧，行事切不可有违圣意，也不得计较个人得失。只要你尽忠职守，必能取信于皇上，得受重用。唯有掌握了禁军，才可大展宏图，有所施为。此前不可轻举妄动。

此外，你切记万勿深交世家权臣，虽要与其交好，但也不得过于亲近。皇上最忌惮朝臣结党，然世家大族世代联姻，关系盘根错节难以撇清。若能有一个出身于世家，又与其他世家之人没有太大瓜葛的孤臣，尽心尽力为陛下办事，陛下再欢喜也不过了。

你弃文从武，为世家大族所病诟，与他们不会牵扯过深。这是你能执掌禁军的关键所在。你在文采上压过世家子弟，他们不与你亲近也不敢轻慢于你。这样你在朝堂之上，在世家之中，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只是……”

赵学舟迟疑了片刻才道：“奸佞小人欺上瞒下，假借天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祸乱朝纲之事历来有之。纵是光风霁月，亦有浮云蔽日时。若是有人有意阻塞圣听，颠倒是非黑白，皇上再贤明持重，也难免一时失察，令忠良含冤受屈。

你既要成为圣上心腹，少不得要参与处置为奸党所构陷之贤臣。你虽不忍助纣为虐，但圣命难违，不论其间是非曲折如何，万不可抗命不遵，亦不得多言。一切以大局为重，切勿逞一时之意气，弃救万民于水火之责不顾，误国误民。”

赵学舟怕赵竫不能接受，话说得有些犹豫。他很清楚赵竫的脾气，往好听了说是耿直无伪，实则过于刚肠嫉恶而欠缺变通。这不是说他不聪明，相反赵竫是三个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但是却自有一股子韧劲，宁折不弯。若是放在常人身上，可谓品性高洁，但对于要与墨党虚与委蛇的他来说，无法做到刚柔并济是致命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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