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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苦命人（第1页）

“杜娘子，今日是最后一次治疗，再调养一日便可痊愈了。”柴玉收起脉枕，展开针灸包准备最后的一次施针。

杜衡自觉精神一日好过一日，身子也爽利了许多，心中感激不已，想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好，便躺好等待着。这十多日的治疗，又是喝药汤，又是泡药浴，浑身一股药味儿，幸好也闻习惯了。

约莫半刻后，柴玉收好金针，杜衡缓缓起身，感激道：“辛苦娘子了！”柴玉微笑回应着，正准备起来，房门突然被推开，姜茹进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阿娘，那个老妇又带着她那傻儿子来了。”

“茹儿，不得无礼，我去见见。”听了姜茹的话，柴玉便知道是谁来了，呵斥了她一句，又对杜衡道，“杜娘子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便起身出去了，姜茹吐了吐舌头，没有跟着一起出去。

“怎么了？”杜衡疑惑道。

“一位老妇，带着她那有些痴傻的儿子来寻医。”姜茹坐到床边，有些恼，“已来了多次，每隔段时日就来，劝都劝不住。”

“为何要劝，是有什么隐情吗？”杜衡听着有些糊涂，因为来素药堂求医的，柴玉都会接治，就算是疑难杂症也只是费些时间而已，而且医治费用方面，若是富贵人家，照常收取，穷苦人家是分文不取的，这老妇的情况，着实奇怪。姜茹便将那老妇与痴儿的事，讲与杜衡听。

五年前的初秋，老妇来自一个叫五水村的地方，那是永城治下的一个小山村，人口不算多，拢共也就二十来户人家。村里的人平时相互帮衬着，邻里和睦，生活的平平淡淡，种些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妇家里是一位姓陈的农户，有一独生子名叫陈安生。夫妻俩都是穷苦人，没上过学堂，取不来好听有深意的名字，就平安一生取了个简单的名字，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因家中贫穷，加上村子里男孩多女孩少，便一直没取上新妇，如今逾弱冠，家中虽着急，却也没办法。

那日，村里刚忙完田里的活，便得了些空闲，陈安生约着一起长大的两个兄弟，去山里寻些野货，平常手里活做完了，村里人也常到山里去打野味。陈安生本打算采些野果就回去，那二人却还想猎几只野兔回去，犒劳一番这段时日耕作的辛劳，他想到家中父母这几日的劳累，有只野兔将补将补也好，便一同去找了。

天将黑时，二人中较高大的那个背着昏迷不醒的陈安生，瘦小些的便拿着野果，急匆匆的往陈安生家里去，院里的陈父正在收拾耕具，见二人背着个人快步朝自家走来，心下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忙将屋内的陈母叫了出来。

“陈叔，陈婶，快去找李医生来，安生被蛇咬了，快！”大高个还没进院门便喊了。

陈父陈母一听，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忙去开院里半人高的篱笆门，陈母道：“怎么会被蛇咬了呢？当家的，你快去找李医生，哎呀快去吧！”陈父才反应过来，赶忙朝外面走去，陈母则引着二人往陈安生房间去。

几人将陈安生轻轻放到床上，此时他的呼吸粗重，脸色不太好，脚腕上的伤口已经肿了，起了好些血泡，陈母看着万分心疼。

“三儿啊，安生怎么会被蛇咬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时常会去山上，知道遇见蛇要如何处理，好长时间没有人被蛇咬伤了。

大高个名叫陈三，瘦小些的叫陈长福，比陈安生大个一两岁，从小玩到大，村里各家的关系都很好，时常串个门子，长辈也就拿他们当自己孩子看待了。

“我们到山上摘了些野果，看着时辰还早，就想再去打些野兔，就一起去了常出现野兔的那个山坳，找了半日，安生看到一个草丛里有动静，上前去查看时惨叫了两声，就倒下去了，我和福娃过去时，便看到一条青灰色的蛇跑开了。”陈三因背着安生跑回来，正喘着粗气跟陈母说明当时情况。

不多时，陈父带着一位白须鹤发的老者，挎着药箱进了房内，陈母见了老者，仿若见了救星一般，声泪俱下道：“李医生，救救我儿吧！他若出事了，我可怎么活啊！”说罢，抬手擦拭着泪水。

陈三将刚才与陈母解释的话，又讲给李医生听，李医生若有所思，走到床边，将药箱放在一旁，不冷不热的对房内其他人道：“老规矩，出去等候吧！”说罢，陈三与陈长福便转身出去了，二老虽有担忧，却也不敢耽误时辰，相互搀扶着退了出去，在门口等着。

李医生先是查看了陈安生的伤口，接着把了把脉，不由得眉头一皱，从药箱中拿出砭镰，放在灯火上加热一阵，便去破陈安生脚腕处的血泡。

门外的人等得焦急，陈三、陈长福二人安慰着二老：“叔儿，婶儿，宽宽心，安生有菩萨保佑，会没事的，而且还有李医生在呢！”

陈父看了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才想到这两个人都还没回家去，这边怕是要些时辰，总不好留着他们一起等，便道：“三儿，福娃，天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家里该着急了，这我们俩等着就行，好孩子，回去吧。”陈母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抽泣着。

二人听后，对视了一眼，陈长福道：“那我们俩回去一趟，一会再过来。”

陈父在房外来回踱步，时不时朝陈安生房间看一眼，就如他出生那日一般，只不过，那日心中是喜悦，今日心中是担忧。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期间李医生叫送过一盆水，便再没有动静了。半个时辰后，李医生打开了房门，二老忙走了进去。

“李医生，我儿怎么样了？”陈母冲到床前，仔细看着安生，脚腕处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头侧似乎也有伤，李医生做了简易处理。

李医生收拾着药箱，神情凝重道：“拖的时间太长了，毒液可能已经散入肺腑，我虽将能清理的蛇毒，都清理了，还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头上的伤应是倒下时撞的，因此昏迷不醒。”

“哎呀！我的儿啊！你若去了，为娘也活不下去了……”陈母一下子瘫软在地，放声哭泣着。

“辛苦了，李医生，安生何时才能醒过来呢？”陈父此时也是万分悲痛，却不得不冷静下来，他是一家之主，不能乱。

李医生已将药箱挎上肩膀，对陈父道：“只怕是要个两三日，你先随我去拿些药，每日煎两副给他喂下去，刚刚已给他喂过一粒药丸，今日就免了。”

陈父忙点头，先将陈母扶起来，安抚一番，正要跟李医生去拿药时，陈三与陈长福赶了过来，说要留下帮忙，已跟家中打过招呼了，于是陈长福便跟着去拿药了。

拿药回来后，知道了陈安生的情况，二人看着前半日还好好的兄弟，现在却躺在床榻上只剩半条命，心中悲痛，但也无可奈何，只有替他将两位老人照顾好。

“叔，婶儿，这就交给我俩吧！二老先去歇着，时候也不早了。”二人一番安慰劝说，总算让两位老人肯回房歇息去了，于是二人轮番照看着，不敢丝毫松懈，仿佛安生会突然醒来一般。

就如李医生所言，三日后，陈安生醒过来了，但两位老人却不愿相信，因为醒来的安生，不是以前那个聪明老实、懂事孝顺的安生，而是个痴痴傻傻的呆子，谁都不认识了，双目无神，精神不振。

陈母见此，哭得几乎晕厥过去，陈父再也冷静不下来，老泪纵横，斥怨着苍天，让本就苦命的人雪上加霜。村里的人都为之动容，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人，就这样傻了，日后两位老人可怎么办？

老人家又去求李医生，求他再为安生医治，救救这可怜的孩子，李医生却也无能为力，言道还能醒过来已经是菩萨保佑了，如今虽这般模样了，总算是活着，也许慢慢的就能好起来。老人家见李医生都束手无策了，只能认命，慢慢调养着，盼着有一日安生能回到以前模样。

安生虽然痴傻，却不会乱来，日子长了，认得了父亲与母亲，会帮着老人做些事，空闲时喜欢在村子里走动，见人也不害怕，总是笑着打招呼，村里的人对他像往常一样，如自己孩子般。家里的事，村里人都主动帮衬着，让两位老人感动不已。

可是上天，并没有因此就优待这一家人，一年后，忙完春耕的陈父，染上急病去世了，一切那么突然，陈母受了刺激也病了一阵，因担心自己若去了剩安生一人实在可怜，才挺了过来。也是从此，陈母动了为安生寻医的心思，想着安生若能治好，自己哪天去了也可以稍稍安心，李医生便告诉她宋州城外十里处，有一素药堂，里面有位医术超群的医工，或许能治好安生。陈母便带着安生去了素药堂，初次上门，柴玉便用了十二分心为他医治，奈何这并非身体上的病，药石无用，除非神仙降世。

柴玉对陈母说的，与李医生一样，陈母却以为是自己钱不够，用不了好药，便央求柴玉救救安生，柴玉耐心为陈母解释安生此时情况，更在二人返家时赠了银钱。哪承想，陈母隔几个月就要来一趟，持续了三年多，从不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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