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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吴炳焕被季显抢了玉佩，又听闻他无事生非的种种恶行，对这个刁钻狡黠的好事之徒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飞回京城，弹劾他于御前，即刻叫他丢官罢职。但又怕自己离开后，季显更是无法无天，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只得暂时按捺下满腹的不忿，想方设法应对眼前的困局。但季显所设之局殊为难解，他令仓州不限粮价，吸引了唯利是图的奸商搜集各地粮食运往仓州，又调动手里的金吾卫打压汪杰养的地痞恶霸，使得仓州门户洞开，无法阻挡天下粮食源源不断涌入。

吴炳焕坐困愁城，思来想去，倒真生出条计策来。姜琼珮那老滑头装聋作哑百事不管，季显得了墨轩撑腰，又仗着手里有兵，方能胡作非为，但若要说维持仓州治安，金吾卫是狗拿耗子，仓州府兵才是名正言顺。想到这一层，吴炳焕当即向仓州军营下了调令，令他们前来协助稳定仓州秩序。

这本是灵光一闪得来的应急之计，却在吴炳焕发出调令后不久，季显恰又下令征收耗粮钱，如许，此计就了万全之策。这所谓的耗粮钱打的名义是额外消耗了口粮，因而只能向外乡人征收，无法强加于本地，于仓州粮商无碍。

当地粮商稳坐钓鱼台，甚至可以借着粮贩急着脱手粮食压价吃下他们手里的粮食，垄断市面上的粮食重新掌握市价。这下子成了全国各地的粮贩千里迢迢为仓州粮商送来低价粮，这道外来粮贩的催命符，反倒成了当地粮商的发财令。且待仓州府兵来后，接管了城门，同时也接管了口粮钱的征收，到时还不怕财源滚滚！

对于个中好处，吴炳焕细细一想，不禁大喜过望，意得志满地为自己的高瞻远瞩拍案叫绝。他暗道：“之前他为那些鸡鸣狗盗的东西保驾护航，确实掐住了黄翀的命门，唬得他火急火燎跑了来，一会儿要借钱吞下市面上所有的外来粮，一会儿让我想办法找季显送礼求情，急得团团转。季显自以为聪明过人，弄出这雷霆万钧的阵仗，我也真当他是个厉害人物，亏得我深谋远虑，不过一招釜底抽薪就戳漏了他的老底，让这绣花枕头连三板斧都舞不出来。他那点儿微末伎俩，被我连消带打，非但他自己捞不到好处，反逼着外来粮贩为我们送钱送粮，真是天生穷骨贱命，只配为人做嫁衣。

黄翀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没头没脑没分寸，也不想想，他再如何也无法吞下来市面上所有的外来粮，还要我给季显那贱骨头送礼说软话，他福轻命薄，岂能受得起本官的软语温言！”

吴炳焕越想越觉得此计妙极，越想越佩服自己，想到得意处，抚掌大笑起来。正自欢欣之际，忽见下人弓背缩脑走了进来，没等来人开口禀报，他大喜道：“是不是来了，是不是来了！快请进来！”

只听一个声音在外响起，“吴大人，别急，别急，下官这不是来了吗？”

吴炳焕一听，喜上眉梢的脸像是挨了一拳似的，立即耷拉下来，马脸与苦瓜脸叠砌在了一起。他阴沉着脸两步抢到椅子前一屁股坐下，赶在人进门之前摆出大马金刀坐着的闲适模样。方一坐定，季显便毫不客气地闯了进来。

吴炳焕看见他可憎的模样，又想起自己被抢了的玉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中骂道：“不过是个躲在太后裙底的破落户，往日里趁着陛下沉疴在身，太后得以染指朝政，方护着你在金吾卫混吃混喝等死，竟还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陛下近年身子大好，太子眼下也是势头正起，太后亦得退避三舍，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他心中发恨，面上彰显的阴鸷近乎狰狞。

季显道：“我在门外就听到吴大人欢天喜地盼着我来的声音，竟不知你如此惦我。多谢吴大人厚爱，本侯受宠若惊啊！”

吴炳焕气得咬牙切齿，但明面上又不能翻脸，只能翻一个白眼舒缓一下胸中的愤懑。

季显调侃两句过了嘴瘾，便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直言道：“吴大人，仓州府兵声称奉命入城，可是吴大人下的调令？”

“当然是本官，难道是姜琼珮那个窝囊废？”吴炳焕嗤笑道，既讥讽了季显的没眼力，又嘲弄了姜琼珮。

季显也摆出了笑脸迎合满脸嘲笑的吴炳焕，道：“原来是吴大人招来的人，怪道那么英勇神武。本侯佩服。”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向吴炳焕拱了拱手，然后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请吴大人屈尊降贵，亲自去排患解纷吧！”

季显乍然来了这么句没由来的话，把吴炳焕说愣了，他不知季显意为何指，但季显此刻却卖起了关子来，笑口常开的他一反既往地轻抿着唇，竟也有侃然正色的样子。但他的这副模样在吴炳焕看来却仍是那样的面目可憎。

吴炳焕强压着怒气，放低身段，粗声粗气问道：“季大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我没有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出事了的意思。吴大人以为我有什么意思？”季显白玉无暇的脸上一副茫然之色，清莹秀澈的眼眸中透着疑惑，好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

吴炳焕差点没气个仰倒，他怕自己忍不住破口大骂，遂不再开口，只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偏季显还和他较起了真，状似着急忙慌地道：“我真没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吴大人这么说是什么的意思，还请吴大人说清楚你的意思，莫要戏耍本侯了。”

吴炳焕被他口中一连串的“意思”绕得头大如斗，脑袋瓜子突突地疼，直恨得想上手打死这个放刁撒泼的小无赖。他深吸了一口气，吐掉，再深吸，再吐了，如此反复三次，呃……还是忍不住想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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