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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姐妹之间（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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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会嫉妒你呢。”萌兮气呼呼地低下头绣花，似乎对姐姐蝌蚪的行为颇为不屑。她正在一块黑色的缎子面上绣花，红艳艳的杜鹃花在黝黑的绸缎上如同一簇簇燃烧的烈焰。

“你的手越来越巧了，萌兮！”蝌蚪口中赞叹着，便忍不住伸手去摸，就好像要确认那花是不是真的一样，丝绸的滑润的质地让蝌蚪的手指感到一种十分舒服和顺滑的触感。萌兮倒不是真的生气，听姐姐这样夸自己，露出了她的小牙。亲姐妹之间哪有不拌嘴的，而妹妹又怎么会真的生姐姐的气呢。

而且要说起嫉妒的话，也是属于蝌蚪的，蝌蚪是真的嫉妒妹妹的手艺和乖巧。蝌蚪看了看自己的偷偷摸摸弄来的小东西，和妹妹的绣工一比，可真教自己有些无地自容了。

她还嫉妒妹妹的乖巧，可是，不管是妹妹的绣工还是乖巧，都是她学不来的。

等萌兮出师的时候，她就可以用这出色的手艺替家里赚钱了。也许她的手艺会卖到西安、卖到成都、更远到扬州，甚至由商队一直带到西域，卖给鲜卑人或者乌孙人。萌兮就会过上水精族之外其它四民能过上的最好的生活，这也会让她找到一个好婆家。而家里的亲人也可能因此而沾光，也许蝌蚪以后多少都要仰仗这个灵巧的妹妹了，这小小的针线也许可以改变许多。

但是，自己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妹妹一针一线之间绣出自己未来的模样，爹娘都喜欢这种沿着针线走的孩子。而自己呢？就像狂风中飘忽不定的叶子，还不知要被命运带向何方。

果然，娘亲开始念叨起来。

“你们姐妹还真是差别大啊……”娘亲喃喃自语，这话她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对于这一点，蝌蚪虽然不爱听，却不得不认可这是事实。自己和妹妹，完全不像是亲姐妹。

妹妹萌兮天分出众，那一针一线就像是在她手里长出来的一样，总是那么驯服、那么有灵气，人生得又漂亮体贴。而蝌蚪自己却像知夏这样淘气的男孩一样，她的手不是拿针的手。正如娘亲所说，这可真是一天一地，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戴着同样的三只耳环，思念着三个远方的哥哥。

这时候父亲突然不失时机的咳起嗽来，这个曾经支撑着这个家的男人，现在只能在椅子上喘着挨日子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三个儿子，一个个地前后离开了家，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几乎摧垮了他本来就赢弱的身体，他的生活中有着太多的无奈和不幸。这三个儿子就像他花了十几年种出来的一片麦子地，可到了收获的时候，却在一夜之间来了一群蝗虫，把一切都啃得干干净净。

最糟的是，它们连着父亲的三魂七魄，也都啃去了。自从那以后父亲就只剩下一副会喘气的壳子。

“不要拿人家东西。”父亲勉强挤出几个字，就又咳个不停。

“好了，爹，你病成这样就别说话了，咱们家都快没盐吃了你知道吗？”

“小蝌蚪，咱们就是天天喝淡汤，也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蝌蚪眉头一皱，觉得父亲实在是太迂腐，家里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自己没有做强盗，就算不错了。正在这时，娘亲把汤锅从炉子上端了下来。“吃饭吧，快堵住你们的嘴。”她把汤往桌上一放，热气扑面而来。

“真香！妈妈做得什么好吃的？”萌兮作出很高兴的样子，想把凝固的气氛变得轻松一点。父亲就没那么圆滑，他总是这样，只会固执地扳着脸，蝌蚪觉得这是因为他把最后这点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也许，那是吊着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绳索。

为了让事情快些过去，蝌蚪立马坐下来喝汤。还好，不比往日更难吃，这令蝌蚪倒是有些意外。“用了我带回来的盐巴？”

娘亲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蝌蚪懂得母亲是在给父亲留一丝脸面，她只是洗洗涮涮像没听到一样。因为她知道，盐巴也是偷的，如同女儿带回来的其它东西一样。

萌兮盯着面前的汤，愣愣的有点出神。

这种突然之间被全家针对的感觉，真是让蝌蚪感觉糟透了。

娘亲长叹一口气，终于扭过头来说道：“小蝌蚪，你知道，娘不是怪你，真的，但我还是希望——”

“希望我是妹妹？”蝌蚪的眉梢马上就立起来了。

结果，当娘的马上就慌了，她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不，你别瞎想，你误会娘了。”而这态度，在蝌蚪看来，是更加坐实了。

“是也好，不是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蝌蚪环视了三个亲人一圈之后，并且尽量平稳的声音说，“其实，这都不重要了，按着征招令，我也就快要离开家了。”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汉中国人力匮乏，军队确实早就在征招女人了。而蝌蚪也许不久就会被征到军队里，而且这种可能性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还在不断地增加。

不过，这话题还是有些太沉重了，沉重到就连父亲重重的喘息声也停了。娘亲转过头，脸颊通红，怒不可遏。在桌子下面，萌兮拉住了蝌蚪的手。

“小蝌蚪，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懂得心疼娘和妹妹。”娘亲低语道。她费了很大劲才说出口，但这话一说了来，蝌蚪的心里还是暖和了一些。

这里面有谁的错吗？没有谁的错，蝌蚪更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萌兮突然转过凝视着汤的小脸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噢！我差点儿忘了！从南郑回来的路上我碰见了杜大哥，收到了忆辰的信！”

这消息就像往汤里扔了一块石头，这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烈来。爹和娘都争着抢过萌兮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封脏兮兮的信封，翻来覆去地抚摩着信纸。

蝌蚪看着父母激动的样子，突然鼻子有点酸。原来父母都是不识字的，所以只能从信封本身去寻找儿子的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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