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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有天立在浴室门口哭,只有这时候是个空档。
&ldo;他家里人说要不是娶了个丫头,差事就是他的了。&rdo;她说。
&ldo;什么差事?&rdo;露说,&ldo;北洋政府没了。就算八爷帮他荐了事,现在也没了。&rdo;
&ldo;他们说的是将来。&rdo;
&ldo;谁还管什么将来。再说,一离了这个屋子,谁知道你的出身。&rdo;
&ldo;他们说他这辈子完了。&rdo;
&ldo;他们是谁?他父母么?&rdo;
葵花不作声。
&ldo;他们早该想到才对,当初我问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乐得讨个媳妇,一个钱也不出,现在倒又后悔了?&rdo;
&ldo;他们倒不是当着我的面说。&rdo;
&ldo;要是因为还没抱孙子,也不能怪你。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你们还年青,急什么?别理他们,志远不这么想就行了。&rdo;
&ldo;谁知道他怎么想的。&rdo;
&ldo;你只是说气话。你怎么会不知道。&rdo;
葵花只是哭。
&ldo;也许是我做错了,让你嫁得太匆促。你也知道,我不敢留你一个人。你们两个都愿意,志远又是个好对象,能读能写,不会一辈子当佣人。还没发达就会瞧不起人,那我真是看错他了。&rdo;
&ldo;他倒没说过什么。&rdo;
&ldo;那你还哭个什么劲,傻丫头?&rdo;
&ldo;他希望能在南京找事。&rdo;
&ldo;南京现在要找事的人满城都是。&rdo;
&ldo;求小姐荐事。&rdo;
&ldo;现在是国民政府了,我们也不认识人了。&rdo;
&ldo;求小姐同珊瑚小姐说句话?&rdo;
&ldo;珊瑚小姐也不认识人了。时势变了。你不知道,志远应该知道。能帮得上忙我没有不尽力的,可是现在我也无能为力。&rdo;
&ldo;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找不到事,他倒想开爿小店。&rdo;
&ldo;外行人开店风险可不小。&rdo;
&ldo;我也是这么想,可是他有个朋友,也是做生意的,说小杂货铺蚀不了本。&rdo;
最后他们跟露和珊瑚借钱开了店,总会送礼来,极难看的热水瓶和走味的蜜饯。老妈子们带琵琶和陵去过店里一次,到上海城的另一头顺路经过。在店里吃茶吃蜜饯。老妈子们也掏腰包买了点东西,彼此多少牺牲一点。
志远夫妻来得少了。店里生意不好。终于关了店,回南京跟他父母同住。
十一
陵的生日琵琶送了他一幅画。画中他穿着珊瑚送的西装,花呢外套与短袴,拿着露送的空气枪,背景是一片油绿的树林。他应该会喜欢。画搁在桌上,他低着头看。她反正不相信他会说什么,一会才恍然,他没有地方放。
&ldo;要不要收进我的纸夹里?&rdo;
&ldo;好。&rdo;他欣然道。
她并没有补上&ldo;画还是你的&rdo;这句话,知道他并不当画像是他的东西。一天她忘了将一张画收进纸夹里,第二天到饭厅去找,她总在饭厅画画。画搁在餐具橱上,拿铅笔涂上了一道黑杠子,力透纸背,厚纸纸背都倒凸了出来。是陵,她心里想,惊惧于他的嫉恨。这次她也同陵一样不作声。
姑姑练钢琴,她总立在一旁。她要母亲姑姑知道她崇拜她们。她们也开始问:
&ldo;喜欢音乐还是绘画?&rdo;
她们总问这类的问题,就跟她父亲要她选金镑和银洋一样。选错了就嫌恶的走开。
&ldo;喜欢姑姑还是我?&rdo;露也这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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