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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有一牌，凤喜手上，起了八张筒子，只有五张散牌，心想：赢了钱不少，牺牲一点也不要紧。因是放开胆子来，只把万子、索子打去，抓了筒子，一律留着。自己起手就拆了一对五万打去，接上又打了一对八索，心想在上手的人，或者会留心。可是刘将军也不打万子，也不打索子，张张打的都是筒子，凤喜吃七八九筒下来，碰了一对九筒，手上是一筒作头，三四五六筒，外带一张孤白板，等着吃二五四七筒定和。刘将军本就专打筒子的，他打了一张七筒，凤喜喜不自胜，叫了声：&ot;吃！&ot;正待打出白板去，同时雅琴叫了一声：&ot;碰！&ot;却拿了两张七筒碰去了。凤喜吃不着不要紧，这样一来，自己一手是筒子，不啻已告诉人，这样清清顺顺的清一色，却和不到，真是可惜得很。刘将军偷眼一看她，见她脸上，微微泛出一层红晕，不由得微微一笑，到了他起牌的时候，起了一张一万，他毫不考虑的把手上四五六三张筒子，拆了一张四筒打出去。凤喜又怕人碰了，等了一等，轻悄悄的，放出五六筒吃了。雅琴向刘将军道：&ot;瞧见没有？人家是三副筒子下了地，谁要打筒子，谁就该吃包子了。&ot;刘将军微笑道：&ot;她是假的，决计和不了筒子。&ot;雅琴道：&ot;和筒子不和筒子，那都不管它，你知道她要吃四七筒，怎么偏偏还打一张四筒给她吃？&ot;刘将军&ot;呵&ot;了一声，用手在头上一摸道：&ot;这是我失了神。&ot;说话之间，又该刘将军打牌了，他笑道：&ot;我不信，真有清一色吗？我可舍不得我这一手好牌拆散来，我包了。&ot;说着抽出张五筒来，向面前一摆，然后两个指头按着，由桌面上，向凤喜面前一推，笑道：&ot;要不要？&ot;凤喜见他打那张四筒就有点成心，如今更打出五筒来，明是放自己和的，心里一动，脸上两个小酒窝儿，就动了一动，微笑道：&ot;可真和了。&ot;于是将牌向外一摊。刘将军嚷起来道：&ot;没有话说，吃包子，吃包子。&ot;于是将自己的牌，向牌堆里一推。接上就掏钞票，点了一点数目和零碎筹码，一齐送到凤喜面前来。凤喜笑道：&ot;忙什么呀！&ot;刘将军道：&ot;越是吃包子，越是要给钱给的痛快，要不然，人家会疑心我是撒赖的。&ot;如此一说，大家都笑了。凤喜也就在这一笑中间，把钱收了去。尚师长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一踢雅琴的腿，又踢了一踢刘将军的腿，于是三个人相视而笑。

四圈牌都打完了，凤喜已经赢三四百元，自己也不知道牌有多大？也不知道一根筹码，应该值多少钱？反正是人家拿来就收；给钱出去，问了再给。虽然觉得有点坐在闷葫芦里，但是一问起来，又怕现出了小家子气象，只可估量着罢了。心里不由得连喊了几声惭愧，今天幸而是刘将军牌打得松，放了自己和了一副大牌，设若今天不是这样，只管输下去，自己哪里来的这些钱付牌账？今天这样轻轻悄悄的上场，总算冒着很大的危险，回头看看他们输钱的，却是依然笑嘻嘻的打牌。原来富贵人家，对于银钱是这样不在乎。平常人家把十块八块钱，看得磨盘那样重大，今天一比，又算长了见识了。在这四圈牌打完之后，凤喜本想不来了，然而自己赢了这多钱，这话却不好说出口。可是他们坐着动也不动，并不征求凤喜的同意，接着向下打。

又打完四圈，凤喜却再赢了百多元，心里却怕他们不舍。然而刘将军站起来，打一个呵欠，伸了一个懒腰，这是疲倦的表示了。大家一起身，早就有老妈子打了香喷喷的手巾把递了过来。手巾放下，又另有个女仆，恭恭敬敬的送了一杯茶到手上。凤喜喝了一口，待要将茶杯放下，那女仆早笑着接了过去。刚咳嗽了一声，待要吐痰，又有一个听差，抢着弯了腰，将痰盂送到脚下。心想富贵人家，实在太享福，就是在这里作客，偶然由他照应一二，真也就感到太舒服了。因对雅琴道：&ot;你们太客气了，要是这样，以后我就不好来。&ot;雅琴道：&ot;不敢客气呀！今天留你吃饭，就是家里的厨子，凑付着做的，可没有到馆子里去叫菜。你可别见怪！&ot;凤喜笑道：&ot;你说不客气不客气，到底还是客气起来了。&ot;她说着，心里也就暗想，大概是他们家随便吃的菜饭。这时，雅琴又一让，把她让到内客厅里。

这里是一间小雅室，只见一张小圆桌上，摆满了碗碟，两个穿了白衣服的听差，在屋子一边，斜斜的站定，等着恭敬侍候。尚师长说凤喜是初次来的客，一定要她坐了上位。刘将军并不谦逊，就在凤喜下手坐着。尚师长向刘将军笑了一笑，就在下面坐了。刚一坐定，穿白衣服的听差，便端上大碗红烧鱼翅，放在桌子中间。凤喜心里又自骂了一声惭愧，原来他们家的便饭，都是如此好的。那刘将军端着杯子，喝了一口酒，满桌的荤菜，他都不吃，就只把手上的牙筷，去拨动那一碟生拌红皮萝卜与黄瓜。雅琴笑道：&ot;刘将军今天要把我们的菜一样尝一下才好，我们今天换了厨子了。&ot;刘将军道：&ot;这厨子真是难雇，南方的，北方的，我真也换得不少了，到于今也没有一个合适的。&ot;尚师长笑道：&ot;你找厨子，真是一个名，家里既然没有太太，自己又不大住家里，干嘛要找厨子？&ot;刘将军道：&ot;我不能一餐也不在家吃呀。若是不用厨子，有不出门的时候，怎么办呢？唉！自从我们太太去世以后，无论什么都不顺手。至少说吧，我花费的，和着没有人管家的那档子损失，恐怕有七八万了。&ot;尚师长道：&ot;据我想，恐怕还不止呢。自从你没有了太太，北京，天津，上海你哪儿不逛？这个花的钱的数目，你算得出来吗？&ot;刘将军听说，哈哈的笑了。凤喜坐在上面，听着他们说话，都是繁华一方面的事情，可没有法子搭进话去，只是默然的听着，吃了一餐饭，刘将军也就背了一餐饭的历史。

饭后，雅琴将凤喜引到浴室里去，她自出去了。凤喜掩上门连忙将身上揣的钞票拿出，点了一点，赢的已有四百多元。雅琴借垫的那一笔赌本，却是二百五十元。那叠钞票是另行卷着的，却未曾和赢的钱混到一处，因此将那卷钞票，依然另行放着。洗完了一个澡出来，就把那钞票递还雅琴道：&ot;多谢你借本钱给我，我该还了。&ot;雅琴伸着巴掌，将凤喜拿了钞票的手，向外一推，一摇头道：&ot;小事！这还用得挂在口上啦。&ot;凤喜以为她至多是谦逊两句，也就收回去了。不料这样一来，她反认为是小气，不由得自己倒先红了脸，因笑道：&ot;无论多少，没有个人借钱不还的！&ot;雅琴道：&ot;你就留着吧，等下次我们打小牌的时候再算得了。&ot;凤喜一见二百多元，心想很能置点东西，她既不肯要，落得收下。便笑道：&ot;那样也好。&ot;于是又揣到袋里去。看一看手表，因笑道：&ot;姐姐不是说用汽车送我回去吗？劳你驾，我要走了，快九点钟了。&ot;雅琴道：&ot;忙什么呢？有汽车送你，就是晚一点也不要紧啊！&ot;凤喜道：&ot;我是怕我妈惦记，不然多坐一会儿，也不算什么。再说，我来熟了，以后常见面，又何在乎今天一天哩。&ot;雅琴道：&ot;这样说，我就不强留。&ot;于是吩咐听差，叫开车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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