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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十年一梦（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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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盒里用白丝帕包着鸡卵形状的一团物事，丝帕迁延日久，已由白色变得发黄。霍光颤抖着手指挑开丝帕，里面的东西暴露在目光之下，在深夜的烛火中泛出氤氲的光雾。

“果然，果然……难道她想用这个来要挟我！？”霍光脸上由青变红、由红变青三四次，猛地扬起手臂，几乎要将锦盒里面的东西摔在青石地板上。

然而他还是收回手臂，将锦盒重重地扣在红漆案几上，面色在烛火的映照下阴晴不定。

“罢了，让她进来。”霍光吩咐管家道，他害怕自己改变主意，让潜伏在外院的死士杀了王妃。

等待“故昌邑王王妃”进见的时候，一桩陈年旧事浮上霍光心头。二十多年前，年老昏聩的汉武帝被方士江充所蛊惑，杀死太子刘据及儿子、逼死皇后卫子夫，受到牵连的李夫人之弟李延年惨死，李夫人的另一位弟弟李广利在外面远征匈奴、连吃败仗。当时李夫人早已去世，两个弟弟无人庇护，李广利有哥哥李延年的前车之鉴、不敢回长安，竟然投降了匈奴单于。

得知最看重的“贰师将军”李广利投降匈奴，汉武帝勃然大怒，将矛头指向李夫人唯一的儿子刘髀，怀疑是他与江充、李广利里应外合，利用“巫蛊之祸”构陷太子刘据，以便于自己入主东宫。

彼时刘髀正在封地当“昌邑王”，作为李广利的外甥，作为太子死后的疑似最大受益者，刘髀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无奈被软禁在封地昌邑，无法去长安申辩。李广利在缺席审判的情况下被夷三族，所有人认为汉武帝赐死刘髀只是时间问题。

霍光那时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霍家、卫家一直视李夫人、李广利一系为死敌，这下祛除心腹大患，霍光不禁有些洋洋自得，去熟悉的风月场所喝多了酒，恰逢有人进献仕女，来人容貌清丽，很合霍光胃口，于是缱绻一晚。

第二天霍光起来，看到美人已经穿戴整齐、跪坐在床边，霍光还想梅开二度，美人冷下脸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霍光顿时有些发蒙，脑海将长安城的王妃、侯爷夫人和诰命夫人搜索一个遍，记忆里可没这一位。在他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朝廷大臣的女眷去时，美人缓缓地道：“我是昌邑王刘髀的妃子。”

霍光“呼”地从床榻上跃起，这下自己和汉武帝的眼中钉扯上关系，他甚至动了杀心，悄悄去摸枕头下面的匕首。

谁知昌邑王王妃手腕一翻，一柄青铜匕首横在霍光脖颈上，颈动脉在泛着青光的刀刃下突突直跳，王妃冷笑道：“霍大人，在楼下的铁甲武士闯进来之前，这里早已血溅五步。”

霍光一时语塞，他在思考这事需要花费多少代价摆平，王妃似乎看穿他那点小心思，微微一笑：“霍大人贴身的虬龙玉佩雕工上佳，恐怕天下没有第二件，我自作主张留作纪念。又生怕霍大人反悔，就让两个体己人半夜带回昌邑去了，玉佩这时已在半途中了……”

霍光恍如遭了个晴天霹雳，这虬龙玉佩是汉武帝赐给他的，每件赏赐在皇宫内廷都有备案，若是泄露出去，就算汉武帝不往“通奸王妃”一事上想，内廷重臣勾结藩王一事绝对扯不脱关系，更别说是陷入政治漩涡的昌邑王了……霍光额头青筋暴露，脸上由青变红、由红变青，几欲发作，然而木已成舟，王妃的匕首还横在颈动脉上，终究硬生生把冲突怒气强压下去，沉声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只求昌邑王不被李广利之事牵连，留一条命，其他的不敢奢求。”王妃说完，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霍光思索半晌，缓缓地点点头：“我尽力去办，然而天子心思不可测，最后结果如何……”

“有大人您的保证，何愁天子不改变心意？”王妃嫣然一笑，匕首冰冷的刃终于离开喉咙，王妃再拜行礼道：“唐突大人，请赎罪。若是我家大王侥幸不死，贱妾为大人立长生牌位，夜夜祷祝。”

“王妃怎生称呼？”

“贱妾姓林，其余不足挂齿。”昌邑王妃翩然离去，霍光直挺挺地坐在榻上，目送那个窈窕的身影离去，她的体香似乎残留在帷幔之上，昨夜发生的一切如在梦中。

后来，经过霍光多方运作，李广利事件没有牵扯到外甥刘髀，而这位昌邑王和他的林姓王妃一同消失在霍光的时间线中，如此缥缈又如此真实，直到二十年后，这枚虬龙玉佩被呈送到权倾朝野的大汉丞相霍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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