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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风氏淑娈（第1页）

立在山洞中的将军银甲长枪，面色平淡，略显苍白的唇色透着些许弱气，身上却已经不见了半点狼狈之色，要不是之前楚烨和简荇两人透过光幕，清楚地看到了所有的场景，怕是根本不能想象这人是如何拼了性命，拦下身后追击的黑衣死士。

温庭湛瞥了眼戒备的丁鹏，又看了看满眼担心的楚烨，轻轻吸了口气，火烧火燎的痛感瞬间漫了上来。哪怕她最后已经竭力避开了要害，哪怕现在的她看起来毫无异状，表面的伤势已经被阴气完全治愈，但她心中清楚，那把匕首已经扎透了她的肺腑。

温庭湛现有的阴气所剩无几，方才也只是将自己伤口表层的皮肤随意地黏合起来，就算是极轻微的动作，都能牵扯到内里还血肉翻卷的伤势。温庭湛心中清楚，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糟糕的愈合能力，只怕是到了魂飞魄散的时候，她的伤势都还不能痊愈。

但是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分毫，只又瞥了楚烨一眼，便借着透进来的月色，极自然地靠着洞口的岩壁坐了下来，出口的话语也依旧像是他在京城小院中的那样，不紧不慢，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周边环境的影响：“阿烨，你且先休息，明日还要赶路，这里有我守着便好。”

温庭湛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第一世没有感受过的温暖，她在第二世，从温家人身上收获了个亲情，从傅荧惑和谢芷汀那里，收获了掺杂着算计和利益的友情，或许还包含着些青涩的爱意，而从风静姝那里，她收获了明面上的爱情，事实上的友谊和亲情。

在她看来，感情无价且珍惜。而作为隐匿的杀手，她从小便不懂这些真挚的情感，所以她用自己的生命和所有能给得起的东西一一报还。还有很多人，或是仅有一面之缘，或是与她交情尚浅，但终归，于她有恩仇交集的，前世无可偿还，现在也都两清了。

之所以想要报复始作俑者，不仅是因为刑场上枉死的温家人，更因为她像是野兽护食般的本能。但她本想着两清的交易，因着楚烨的变化，还是没能达成，她心软了，她将这个口是心非的崽子算成了自己人。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她也已经为温家给她带来的温暖赔上了整条性命，况且她也支撑不到那个时候，所以，为不为温家报仇，她留给楚烨自己抉择。

温庭湛半靠着岩壁，屈膝坐着，长枪横放在臂弯上，空着的那只手搭在腿上，嘴角还含着一根草叶，倒是有了些潇洒不羁的味道。楚烨偷眼看着他仰头望着皎洁月色的背影，心中复杂的情绪揉成一团，半晌，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山洞中迅速安静了下来。

事实证明，作为前朝战神，又亲手训练出温家暗阁的镇远侯，实在不是什么可以随意追踪到痕迹的普通人。在第一队不知怎么找到他们的死士被温庭湛亲手出手，全数阻截在密林之中后，他们奔波回京的途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崔家死士的踪影。

据温庭湛本人的估计，那批死士大概是崔曦语知道温庭湛的本事，为了以防万一，提前派入密林中蹲守的。在她出手清理后，崔氏虽然知晓他们进了密林，但不同于城池或是人群中的手段，在野外的环境中，在温庭湛极为细致的隐蔽措施下，未经过系统训练的死士完全无法确定他们具体的位置，所以，下一波杀手，预计只能是在京城附近了。

日升月落，奔波的路途中，时间似乎格外短暂，再加上有着经验丰富的温庭湛带领，不过几日，昼夜兼程的一行人已经到达了离京城最近的山林中。从这里开始，他们将要逐步进入混杂的人群，迫近繁华的京畿之地，直面崔氏的杀手和二皇子一脉的种种手段了。

温庭湛还是原先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中途也不见他休息，哪怕面上仍是笑容，也含着令人心悸的感觉。而且，自从那次孤身截杀后，楚烨就再没能从他的脸上找回过曾经数次的温度了。寡言的男子驻足在山林边缘，挡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两人，观察了下周遭的环境，这才收回横在他们身前的长枪，向后瞥了眼，可有可无地颔首，示意身后的两人跟上。

没有言语交流，温庭湛和丁鹏对了下实现，便极默契地一左一右，各自前后拉开半步距离，将楚烨小心地护在了中间。走在前方的温庭湛负责探路，稍后半步的丁鹏负责警戒，最趁手的兵器被主人悬在身上，掩在最触手可及的地方，从两人的表情上，旁人根本看不出半点异常，可被保护在中间的楚烨却清楚地知道，他们的神经，已紧绷到了极致。

若是楚烨等人成功地进入了京城内，就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了。且不说星陨阁的本部就在温家留下的庄子里，楚烨的手下也都在东宫，单是天子脚下虎视眈眈的禁军，就不会允许世家势力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更不用说是要去暗杀一个过了明路、夺嫡有望的皇子了。所以京城之外的郊区，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崔氏能够阻击他们的最后的希望了。

由于现在距离京畿之地尚有一段路程，这里并没有什么权贵势力出没，就是大片的农田和稀稀落落的村庄，几个种田的汉子正握着锄头挥汗如雨。温庭湛状似随意地瞥着周围祥和的景致，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利用的破绽，毕竟这里都是田地和晒谷的堆场，地形开阔，实在没有伏击的可能性，那么便是这些汉子都是死士，温庭湛都有把握解决。

她自己能够估计的实力，生性谨慎的崔曦语自然不会不知，所以这片地区，暂时还是较为安全的。收回目光，温庭湛也没让身后的两人伪装，毕竟她现在这身满是干涸血迹的银甲和几人狼狈的模样，在普通人眼中，便是边疆报信的战士，自会脑补出缘由。

而在崔氏培养出来的死士或是暗卫眼中，即便是做了伪装，仅凭温庭湛一人的能力，在没有其他工具作为辅助的情况下，也会被轻松看破。况且，现在已经这样接近京城了，越快到达便越安全，没有丝毫必要停下来，为这种只为心安的举动浪费时间。所以，在确认过环境和方向后，温庭湛就领着身后的两人，淡漠地快步向前了。

靠近村民聚居的地方，嘈杂的人声慢慢响亮起来，温庭湛的姿态不过是从稍微放松变成了紧绷，可接下来听到的熟悉的声音，却让他极慢极慢地停下了步伐。楚烨看着他伸手拦住想要继续向前的他们，侧耳分辨了片刻，深深叹了口气，就在他们面前，在远处女子不甚清晰的安慰声中，那双幽深的黑眸终于酝酿起了风暴，他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布满了寒霜。

“阿烨，”许久未曾开口说话的人声音喑哑，带着极深沉的怒意，“你且与丁鹏在这边等待片刻，我去救个人。若是遇上袭击，便高声呼唤，我随即便至。”

看着温庭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沉默良久的简荇出现，毫无障碍地在楚烨的意识中打开了光幕，甚至不用他催促，便把人拽了进来，一人一鸟看着面前的场景，专注而痴迷。

画面中，温庭湛提着长枪进了村子，找到了那间木屋，飞起一脚，干脆地踹开了紧紧闭合的门。手中的长枪掷出，锁着人的铁链应声而落，温庭湛看也不看在场的众人，只小心地抱起了滑落下来的老妪，微微垂首，声线压抑而温柔：“抱歉，淑娈，我来晚了。”

妇人的发上已经有了霜色，在那声带着哽咽的呼唤中，缓缓睁开了眼来。看着眼前容貌丝毫未变的人，她微微勾起了唇角，音调虚弱却笃定：“阿湛，是你吗？你回来了。”

温庭湛没有回答，只是抱住了她，难得脆弱地枕着她的肩膀，哽咽的低泣声在寂静的木屋中更显突兀。站着的少女震惊地瞪大了眼，于是，妇人伸手，轻轻抚了抚小心环抱着她的男子尚还在颤抖的肩背，安慰道：“不晚，阿湛，你半点来得不晚。”

见人还没完全缓过神来，她一面伸手替他拭泪，一面体贴地转了话题，她看向站在木屋角落中的女孩：“阿湛，那是我嫡亲的孙女，叫晚桐，小字凤迟。你且先认认人。”

良久没有回答，在众人都以为再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平日里强势异常的镇远侯终于红着眼，从人怀里抬起头来，看了眼角落里站着的女孩，哑声应道：“好。”

他随手抹去了晶莹的泪痕，哭泣后的眼尾还泛着一线妖异的红色，理智回归后的镇远侯终于有心情了解具体情况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是谁对你动的手？还有，我前些日子外出归来，让阿烨送到风府，请你赴宴的请帖，你是不是也没有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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