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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行径（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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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小径被头顶那煌煌的火焰照亮，起伏的石砖地面，陷入阴影与亮处并存的境地。平民区的房屋，木楔子打入砖石之中，灵巧的手艺，构筑出足以遮蔽使用的木屋。田字形的窗户上，盖着廉价的朦胧晶体。

在木屋与木屋之间围拢出的巷道中穿行，在行径的道路上。一只简笔的眼睛，雕在块状的灰色砖块上。

殷九小心的避免踩到这个眼睛图案，就像是避免脏污珍贵的宝物。迈步而过这块砖石，刹那间，有若电流穿过骨髓，窜入头脑之中。这是分开地界用的石头，界定着神秘与寻常之间的距离。

不同于以往见到的普通木屋，在这石头之后的木屋是黑暗的。木屋那田字形的窗户，朦胧的晶体中，没有透出任何光芒，它们就像是失去魂灵的躯体，只剩下死去的身躯，徒劳的睁大他们那再也不会有光透出的眼睛。

终于殷九那漫长的行走停止了。

这里是常人不能注意的地方，即使从旁边经过也无法发现，即使深切的注视也无法看到。这里是沧澜城的东南角，眼前是那由巨大方形石砖所铺就的广场。

广场的中央，层层的台阶往上建成一处耸起的正方形平台。四个顶点处是方形的巨柱，巨柱上面漆黑的斗拱层层叠叠将深红色梁坊高举，而巨柱之间则是一片亮银色飘动不定的烟雾。在屋檐之上暗银色的光芒向上直破入乌云之上，可以清晰的看见部分星辰。这是唯一可以在黑夜里看见星辰的地方，乌云可以遮盖太阳，但无法遮盖这里，这里的历史甚至还长过这里国家的历史，这里象征着一种伟力，这是凌驾于常人之上的力量。

在这广场的周遭有着数目惊人的怪形，这些怪形将方砖占据，或爬伏着，或跪拜着，朝着广场的中央，献上自己深深的敬意。它们的身上，积满了漫长的岁月化的尘粉，甚至那些最为古老的，已经成为了灰白的塑像。

而在广场的西侧，银色的沙漏伫立，在其内装的却不是沙子，而是赤红的叶片，叶片宽大，边缘光滑合拢，片片落下，已经在底部积了厚厚一层，未落下的不到总数的四分之一。

殷九长久的望着那乌云之后的景色，星辰倒影在他的眼中，勾勒出亮色。贪婪的渴求，好奇的凝望。终于他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像是驱散不曾有过的困意，迈步走去。就像是在昏暗中接近凶猛的沉睡中的野兽，你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但是心中又敲着鼓点，恐惧在心中来回冲撞近似于狂喜。

殷九小心的穿过那些怪形，满怀敬意与畏惧。这些舍弃自己为人的脆弱本质的贤者们，将视线转来，沉默的注视着这位远来之人。

佩戴沉重背甲的大贤，蛇状的头颅从中伸出，双眼呈现白垩色。

“我认得你。”那位蛇状头颅的大贤转头，注视着他，蛇面上三角形的鳞甲干枯翘起，露出下面充满褶皱的皮肤，分叉细长的舌头吞吐着，“我记得你的气味，那是十年前的冬天，啊，寒冷的日子。雪花飘零而下，比我的鳞片还要宽大。让我也感到了久违的寒冷。”

“而你，不知名的猎人，就在那一日，冒着风雪从远方不知名的地方，来到了这里。”

“你进入了那个地方，那位大人所在的地方。而后我听闻西方的沙漏开始落下，请告诉我，你是完成了那个大人交付你的任务了吗？”

“是的。”中年男子回答，“我有幸完成了那位大人授予我的任务。”

“令人惊叹，被那位大人所见的人，在我所经历的时间中，仅有你一人，我也同样相信，在这沧澜国成立而来的漫长岁月中，也寥寥无几。”蛇面发出了嘶嘶地响声。“让我羡慕不已。”

“啊，我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猎人。能完成那位大人的任务，也纯属侥幸。大贤啊，即使在我最强盛的时期，也远远不及你的境界。”

“你身上必然有你不曾留意到的东西。”蛇状头颅朝向殷九，沉重背甲被背起，灰白岩石裂开，咔嚓响，“不管什么时候，自己总是最难被理解的，要了解自己需要时间，长长的时间。但即使是我已经活过了漫长的时间，甚至连坚固无比石头都缓慢的化粉末，也不能说完全的了解自己。而你，还无比的年轻，就像是行步的幼童。”

“但无论如何，你即将面见那位大人。”

“一切的行径只要存在便是真实的，合理的。”

“但是我想向你提出我的一个恳切的要求。”

“我希望你可以在最后，向着那位大人提到我，提到在这里有一位谦卑无比，卑微之极的家伙，渴望见到那位大人一面。为报答，我会赠送你一样宝物，这件宝物的名称，曾经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住嘴，你这恶心的蛇头。”一旁的老者低声说道，身披残破灰袍的老年男子，头上结满尘埃，纯白色的空白面具。

“你胆敢使用这种计策，你这是对于那位大人的亵渎。我绝不允许你的这种行为。”

蛇面嘶嘶响，宛若嬉笑，“不，我敬重那位大人，甚至超过尊重自己的生命，我只是希望在自己的卑微生命的尽头之前，可以面见那位大人，解答我的一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疑惑。一些小计策，那位大人不会介意的。”

“怎么样？”蛇面朝着殷九问着，“我恳求你，但也并非仅仅为了我自己，我肩上担负着的，是无法言说的重担。”

“为了这重担，我向你恳求。我并不渴求你多提及什么，只需要轻轻的提及就可以，夹带在话语中。”

蛇面语气轻微，诚恳至极。

殷九目视了蛇面一阵，而后郑重的摇了摇头，“虽然很难为情，但我敢肯定，面对那位大人我没有勇气开口。”

附近的大贤将视线透落到这两人身上，细微的议论起来。

“这真是预料之外的回应。”猩红长舌从口中伸出，舔舐空气，“你本可以欺骗我的，在那里面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

“我不喜欢欺骗，尤其是向你们这些先贤们。”殷九回答道，“我讨厌欺骗这种柔软的却又锋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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