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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县城南山脚下住着一户人家,依山有三孔窑洞,院子宽敞,占地足足超过一亩多些。在如今金沙县城“寸土寸金”的情况下,拥有这样一块地皮,着实让人眼红。
主人蒋明元,是一位年近六旬的瘦削老者。他和老伴共生有两个女娃。大女儿春梅已经嫁人,小女儿秋菊刚好二十岁,高中毕业后,还没订婚,暂时在队里参加生产劳动。
蒋明元的父亲民国时曾在这块地面开过车马大店。路过金沙县前往西京城或西上甘省等地的马车都在这儿歇店。所以就给儿孙占下了很大的一块地摊。新中国成立后,进入人民公社后,车马店开不成了。这大块地就成了他一家人的居住地。
老蒋老汉有两个儿子,就把自己的车马店地基一分为二,中间打了一行院墙。依照“哥东弟西”的旧居住习俗,大儿子住靠东边的这院,二儿子蒋明元住靠西边的那院。
蒋明元户口归城关公社南街大队管辖。
让蒋明元想不明白的是,当年老父亲健在时为他们打院墙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中间的院墙不是直线打过去的,而是打成一个椅子形状。就像一个“与”字没有上面和下面那两横样式的围墙。界墙那边哥哥家的里首凸出来一尺多宽的约近十米长的距离。界墙这边他家的外首也凸出来一尺多宽的将近十米长的距离。
如今老父亲已经作古多年,哥哥嫂子也相继去世了。力气强壮了的侄儿蒋忠善已经年近四十。这人名字起得很好,可为人处世谈不上忠,也很难做到善。靠着祖上有殷实的家底。加之南街离县城十字较近。逛成了一幅街痞的样子。每与人说话时,动不动“我街上人”如何如何,要么就吹嘘:“我是自小十字卖蒸馍,世上啥事都经过。你知道啥?”
蒋明元的性格恰恰相反。他为人老实,胆小怕事,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邻居们嘲笑他是怕把路上的蚂蚁踩死了。久而久之,大家就送给他一个绰号叫“蘖蘖蒋”,言下之意他像一堆腐烂了的柴禾一样无用。
近一时期,靠东边居住的侄子蒋忠善,在院子里拉回来了砖瓦木料,看来是有盖房的打算。
这天午饭后,蒋忠善来到蒋明元的家里,对他说:“二爸,我打算最近在院子里盖几间新房。”
蒋明元听后说:“你要盖房,那是好事么!”
蒋忠善说:“你看,不知我爷当年咋弄的,把咱两家这界墙整成个椅子形。既不美观,也影响风水。我想这次等房建成后,叫匠人把院墙重新砌一下,拉成一条直线。你看咋向?”
蒋明元这下才清楚了侄儿过家里来的目的。他也觉得这界墙不太好看,拉成直线砌出去会好看些。顺口就说:“这是好事么!”
蒋忠善看他二大的口松着,就进一步说:“我打算从靠南山这头的墙基直通出去,所以过来给你说一下。”
蒋明元虽然人很老实,可心里够数儿,也能知道三个多两个少,不过平时不擅和人争多论少就是了。听侄儿这么一说,这才清楚侄儿是在打自己的主意。就说:“这娃,照你这么打算把墙伸出去的话,就把我前院八九个平方的地皮圈到了你那边。那问题如何解决呢?”
蒋忠善一听,明显不高兴了:“什么你的我的?我是你侄儿,你的就是我的。再说这地皮也不是你的,是我爷留下来的,属于老先人的。老先人的东西嘛,人人有份。我圈进去了,就是我的。”
蒋明元听了侄儿的这一番说辞,才真正感知到了这个亲侄儿的强横,以前村上有人到他面前骂蒋忠善时,他还经常为其护短。现在看来,这个蒋忠善还真不是个善茬。他就慢腾腾地说:“这娃,话不能这么说。人常说亲弟兄明算账,况且你是侄儿。再说,就是你爷留下的地基,当年打下院墙一马两掰,也就公之明分成了咱两家人的财产了。你就是想占用,也得有个解决的办法!”
“办法个屁,你个蘖蘖老汉尽是臭理。都不撤泡尿照照看,后锅都没水了,划得来为了怂一点地皮争纠啥哩!”蒋忠善嘟囔着。
蒋明元听到侄儿揭他的“短”,心里就不是滋味。他一辈子最大的弱势是没有得下儿子,这也是他在人面前抬不起头的重要原因。农村人喜欢说没儿子的人时骂后锅没水了,或者说焦尾巴了。意思都是你要断子绝孙了。这亲侄儿怎么也这样说他呢?他真想上前揍蒋忠善一顿。但他没这个勇气,也没这个力气了!老了!
他想说些反驳的话,可一时气得却无话可说。
蒋忠善看叔父一言不发,就缺乏耐性了:“我说了半天你咋不表态呢?我给你说是看得起你。你愿意也得这样,不愿意也得这样。”
“你就说得这样轻松,难道世上的事都没王法了。”蒋明元愤愤地只回了这么一句。
“王法是他妈的头发。我的拳头就是王法。招呼我是给你打到了。你先考虑考虑后再答复,”蒋忠善就是这样强势地给他叔父说话的。
第一次的接触就这样收场。
人常说“寸土必争。”这居住在县城地中心的人已经意识到了地皮的价值所在。蒋明元心想,我这八九个平方的地就能这样拱手让人嘛!
叔侄两人的矛盾就此拉开了帷幕。
第二次,蒋忠善上门后问他考虑得如何了?
蒋明元直接回答:“我不同意,咱们各占各的地皮就是了。”他明显感觉出自己斗不过侄儿,就以守为攻。
蒋忠善却骂道:“老不死的,黄土都壅到脖颈了,还不知道深浅。你死了后能把这块地皮背走吗?到时候还不都成了我的了。”
蒋明元看侄儿出言不逊,就冷冷回了一句:“你别打这块地皮的主意,我有我家春梅和秋菊哩!”
蒋忠善哈哈大笑:“一个焦尾巴的人了,还想得净美。灰打不了墙,女养不了娘。你们老俩口死了之后,还不要靠我埋的么。”
“忠善你放心,”蒋明元也不高兴了,“我们死了即便是让狗叼去吃了,也不指望你来抬埋。”
“哎呀!”蒋忠善又攻击开了,“一个出了名的蘖蘖蒋,这阵子还硬成得不得了,真是不要皮脸。”说着,顺手就煽了蒋明元一个耳光。
这时,蒋秋菊恰巧回来了,质问道:“哥,你咋出手打二爸呢?怎么不尊敬老人呢?”
蒋忠善转过身来骂道:“少皮干,轻狂我连你也打了,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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