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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第1页）

岳钟麒并不惊慌，挪动了一下跪得有点发木的腿，叩头说道：&ldo;和通泊兵败，是奴才指挥失宜，奴才三次举剑自刎，都被部下救了。奴才也曾屡屡奏章，请将奴才明正典刑。朝廷恩旨不杀，这是朝廷的恩典。其中申诉援兵乓缓不进，悍将违命坐失良机几条，并不是为我自己作开脱，是为后来用兵鉴戒。所以用附条列奏先帝。今日上下瞻对之争，明说是对班滚死活有疑，其实说的是对胜败有疑，奴才在川带兵多年，太明了那里的形势了，那些上著藏人散处崇山峻岭、茂密森林深处，天兵一到就钻穴窜山，天兵一去仍复旧态，剿杀千而八百的根本无关痛痒。若真能活捉班滚则全局胜。班滚现在没有死，逃到了大小金川，莎罗奔本来就疑惧官兵，怎能经得起班滚流亡败部扇动？这样，大小金川全乱了，而且招安也很难。国家兴兵数万、历时八月、耗资百万，难道要的就是这样的&lso;胜仗&rso;？臣料四川将军张广泗不久就会给臣一个公道。张广泗先是臣的部下，与臣素不相合，又是接住臣职位的将军，他的话皇上总该相信的吧？上下瞻对名胜实败，大小金川也就要糜烂，张广泗也不会认这个烂账的！&rdo;庆复就跪在岳钟麒身侧，听他说得凶险，满心想断言&ldo;班滚已死&rdo;，却又犹豫起来，只是叩头说道：&ldo;班滚尸首头颅是经我军、敌军几个将领当场认定的，没有将首级送往北京，是因为当时正逢炎夏，头颅腐烂不堪递送。岳钟麒说的这些都是&lso;想当然&rso;，拿不上台面作凭证的。他自己打了败仗，就盼着别人也都打败仗！&rdo;

&ldo;你！？&rdo;

岳钟麒气得浑身乱颤，倏地转脸怒视庆复，还要往下说时，乾隆怒道：&ldo;你两个都给我退出去，什么时候想清楚自己的罪过，再见朕说话！&rdo;讷亲见乾隆兀自望着二人背影出粗气，忙笑道：&ldo;主子息怒，依着奴才见识，说不定要被岳钟麒说中了呢！&rdo;

&ldo;唔？&rdo;

&ldo;奴才瞧那庆复有点外强中干似的。&rdo;讷亲说道：&ldo;当日报捷之初，庆复支吾，一会儿说&lso;班滚面部刀伤十余处而亡&rso;，一会儿又说：&ldo;班滚自尽，正行搜剔辨认&rso;，万岁爷曾几次下旨责令其复奏，后来才有烧死一说。焉知不是庆复拉几个证人搪塞旨意？岳钟麒驻守四川多年，于大小金川诸部经常周旋，平日相处得还好。西海之役，莎罗奔还亲率三百藏军到他的奋威将军行辕里听从调遣。况且岳钟麒是待罪之身，素来与庆复又没有过节儿，犯不着冒险讦攻庆复。所以以臣之见，班滚未死，倒是有几分真实可信的。&rdo;

乾隆望着外头飘忽不定的霏霏细雨，呷了一口茶，皱眉一叹说道：&ldo;山东逃了&lso;一枝花&rso;这群逆贼，朕心里不快。直隶、淮南闹水灾，又不知道现在蝗情如何，连日来尽是不好的信息，所以心神有点不定，容易发火。傅恒可以代朕去抚慰一下岳钟麒，告诉他只要不是妒功诬告，朕不管班滚死活都不计较他。也去看望一下庆复，果真班滚未死，要他早上谢罪折子‐‐若等到有部议参他，朕就难以包容他了。&rdo;

&ldo;是！&rdo;傅恒忙躬身答道，&ldo;奴才也听说班滚没有死。这是给庆复办粮的湖广粮道李侍尧来信说的。方才讷亲说的，奴才也觉得很有道理，烧死几百叛民，其中恰恰就有班滚，这事儿也显着离奇。&rdo;乾隆笑道：&ldo;李侍尧‐‐是跟你在山西打黑查山的那个通判吧？&rdo;傅恒忙道：&ldo;是‐‐他是皇上特旨简放的同知官儿，皇上于他有知遇之恩。他说班滚未死，金川之难未已。皇上必定兴天兵征讨。求奴才调他到军中效力。&rdo;乾隆想起李侍尧在考场落第要求面试，自己亲自作诗罚他山西去任&lso;判通&rso;的往事，不禁莞尔一笑。

张廷玉今日在家里当众吃了乾隆的软钉子，心里不是滋味，后经皇帝这么一解说，当下便觉得心头浮云为之一扫，他是极深沉的人，一边心里琢磨，顺着乾隆的意思缓缓说道：&ldo;蝗情的事主子不用多虑，九月初六初七直隶、山东下了两场霜，蝗灾已经没有。兖州府仅在孔林就扫出虫尸十万斤，归德府把虫尸堆积起来，据奏竟有百万余斤！臣已经叫户部知会闹蝗省份府县，一斤粮兑换一斤蝗虫尸体，聚而焚之。这类虫灾闹起来，凭人力扑灭是不成的，但天要扑灭它，下几场霜，就全都冻死了。&rdo;庄有恭奇怪地问道：&ldo;学生沿途也见了告示，只是心里诧异，朝廷为什么要用库粮去换虫尸？&rdo;张廷玉微笑道：&ldo;民间掩埋蝗虫尸体，这样处置不彻底，常有第二年再起蝗灾的，收上来烧掉就绝了根，也能知道多少蝗虫多长时间闹了多大的地方儿，何惜乎这几斤粮呢！&rdo;乾隆点点头道：&ldo;你想的很是，所有闹灾地方以后就这样办理。蝗虫之灾这次仅限于山东，都是因为山东的大小衙门主官不敬天命、不修德政，因此招至天惩，殃及百姓。岳浚首当其责。念其于灾起之后扑救赈济尚属用心，着岳浚革职留任，以示儆戒，所有山东官员着罚俸半年以应天变！&rdo;张廷玉忙道：&ldo;主子虑得周详。但阴阳不协乃是宰相之责，叫下面承担似乎不妥。请主子处分上书房及军机处大臣，并连直隶淮河水灾等天变一应以人事相应，以示天下公器不可亵。&rdo;

&ldo;好，上书房大臣、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这次为朕分谤，略加拂拭也好。&rdo;乾隆喟然一叹，说道：&ldo;朕成天地栗栗畏惧，敬天法祖，孜孜以求的其实就是大清极盛之世，前番京师雨雹，朕下罪已诏，并不诿过。这次你们担待一点责任，也见你们的诚意‐‐就各自罚俸一年吧。同时免去岳浚以下各官处分，岳浚本人身为封疆大吏，如此奇灾大荒他岂能全然规避？&rdo;说着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卜孝见乾隆要回宫，忙进来替他披衣，张若澄捧着一双靰拉糙木履，轻轻地放在地上，说道：&ldo;主子爷的鹿皮油靴都泡透了，只要不是走远道儿，还是穿上这个受用些……&rdo;乾隆便笑着伸脚蹬履。

鄂善今日一直没有机会说话，乘着乾隆整理衣帽，忙不迭又跪下，刚要说话，讷亲便道：&ldo;怎么这么没规矩？主子来了这半日，事情不断头，你就忙在这一时？&rdo;乾隆笑道：&ldo;他是部里的，见朕一面不易，你不要再喝斥他。&rdo;讷亲忙答应一声&ldo;是&rdo;躬身后退。鄂善道：&ldo;奴才说的是急事，主子这一去，明儿军机处回上去，最早后日旨意才得下来‐‐如今天气一天天冷下去，现在下雨还不显着，天一放晴，准得结冰了……&rdo;他心中慌乱，越发说得语无伦次。乾隆知道他他没有单独奏对过，又受了讷亲喝斥之故，便笑道：&ldo;越是急事越要从容说清楚。不要忙，朕听着呢！&rdo;

&ldo;是！&rdo;鄂善又叩了头，咽了一口气，口气果然平缓了许多：&ldo;如今冒雨修筑河堤，民工手脚都冻了密密麻麻细血口子，一行动就渗血。河工银子已经发到了九分，人们依旧不肯下水。赶到雨停，河上准要结冰，那时辰再出一钱五分也未必招得民工来，这工程就耗起来了，明年春汛一过来，全部泡汤儿。奴才自己得处分事小，这上欺君下虐民可是大事！&rdo;他顿了一下，又道：&ldo;因无可奈何，奴才卖掉了一处宅子，凑了两万银子，凡下水做业的，加发白面一斤黄酒一斤。粮库竟然不以收价供应，却按市价发卖给奴才！奴才破产为国，真不晓得藩库为什么还要赚奴才这点子钱！另外，河工用的柴炭锅碗也都奇缺，本来都是琐碎事，户部供应为难，奴才也只好上奏天听。乾隆听着，点头沉吟不语，便目视张廷玉。张廷玉忙道：&ldo;户部昨天回过讷亲，他们也有难处。每年过冬京师定要四百万石粮食才得支应下来。现在运到的不到三百方，高恒在山东德州擅截了十万石漕粮，户部正在具折弹劾他呢！因为天雨阴湿，柴炭收购也不容易，户部也确实应付为难。但河工上的事诚如鄂善所言，也是迫在眉睫的事。奴才想，可否从兵部调拨一批军粮、柴炭糙料先支应河工，然后由户部和兵部冲消账目就是了。鄂善破产修河理应嘉奖，但河工开支浩大，决非一人能办，该由官出的还是由官出。不知皇上意下如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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