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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放下杯子，他凑近容与，低声道，&ldo;皇上明年春大婚，您这趟出来，没被指派给万岁爷和娘娘置办些大婚所用之物？&rdo;

容与摇头，&ldo;这倒没有，段大人何以这样问？&rdo;

段洵意味深长的笑笑，&ldo;林大人就没想过送皇上些好物儿？我扬州隶属应天府，应天府地界上可说是应有尽有，譬如说这苏绣，&rdo;他压低了声儿笑道，&ldo;江宁提督织造是下官内弟，大人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妨告诉我，倘或能找到绝品呈敬，大婚之时想必皇上和娘娘一定会很高兴。&rdo;

容与听得频频点头，口中称是，脸上只讪讪笑着，&ldo;恐怕要辜负段大人对万岁爷的心意了，大婚的一应东西都是内务府在采办，并不与司礼监相干，别的倒罢了，内务府的钱总管岂是好得罪的，容与可不敢抢他的差使。&rdo;

段洵怔了怔，&ldo;啊，这倒是，这倒是……&rdo;抚须附和过，忙转过话题，&ldo;下官听闻林大人喜好丹青，我近日得了幅道君皇帝瑞鹤图，正想借此机会让大人帮着赏鉴赏鉴，大人请移步，来此一观如何？&rdo;

此时堂中早有他的长随擎出了一副画，容与随他走到那画前，众人也都起身，围在他二人身后。

画卷展开，果然是道君皇帝赵佶的瑞鹤图。这幅画，容与曾在古籍上见过文字版描述，也曾见过拓本，更于前世在画册上瞥过几眼。

眼前卷轴上的作品风格，全然不同于一般的花鸟画法，全图将飞鹤布满天空，只用一线屋檐去衬托群鹤高翔的姿态，细看时，群鹤的身姿竟没有一个是完全相同。鹤身以粉画墨写，眼睛以生漆点染，突显得灵动自然栩栩如生。

真是一副迥异于画院风格的绝佳花鸟画，容与在心里感慨，不由仔仔细细多看了两眼，心里想着，今生今世大约也就只此一回，得见它的真容了。

&ldo;林大人觉得此画如何？&rdo;段洵含笑发问，打断了他对这幅画的贪看。

容与转身看了看他，面色尴尬，十分歉然道，&ldo;真是惭愧，其实林某并不懂画，不知段大人从何处听来，我对丹青有研究？&rdo;

段洵明显怔了一下，颇为不解的望着他，&ldo;大人过谦了吧，谁不知道大人为皇上选中，就是缘起于一副茂林远岫图。听说大人在皇上面前将那副画判定为真迹，且将李成画风说的头头是道，令皇上颇感欣喜。怎么，如今大人竟说自己不懂画，这未免也有些言不由衷了吧？&rdo;

眉头一皱，他忽然指着那瑞鹤图，疑道，&ldo;难不成这画儿原是赝品，大人不忍戳穿才假意这般说？&rdo;

容与连连摆手，神情愈发困顿，好似有难言之隐一般，&ldo;不是不是，您这幅画，我可不敢说真假，只因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至于大人所说的茂林远岫图，那可真是天大的一个误会。&rdo;

苦笑了一下，他接着说，&ldo;林某和御用监一个佥书素来交好，他又一向对丹青书法颇有研究，那日刚巧赶上我去找他，他便给我讲了那画的妙处。没成想夏掌印正质疑该画真伪，我那位朋友碍着本监上峰不便开口，我一时兴起贸然替他说了出来，恰巧被皇上路过听见，便以为我是那懂得赏画之人。这话儿怎么说呢，真是至今提起来，我都极为不好意思的，也让诸位见笑了。&rdo;

语气拿捏得既诚恳又无奈，说完垂下头，连连兴叹，众人听着，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倒是能瞧见他面色已微微泛红，只是不好判断是因为羞臊，还是因为酒气上涌，方才显露出这层薄晕。

段洵见状也没了主意，本想着打探清楚他的喜好，才用这画做饵，倘若他识趣，便能就此兜搭上。谁知他却来了个一推二五六，且推得姿态如此干净利落，简直就是不留一点余地。

半晌段洵也只得作罢，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众人纷纷回到座位上，包间里的气氛变得颇有些微妙。

过了片刻，段洵扭头，跟他的仆从交代了两句，随后对容与笑道，&ldo;大人来扬州，除了品淮扬菜，游瘦西湖，还应该瞧瞧我们扬州出名的瘦马。这可是那起子盐商想出来的好玩意儿，大人且赏脸，听听她们唱的如何？&rdo;

说罢，拍了拍手，门立时应声开了，走进来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人穿月白色，一人穿了绯色，手中抱了月琴、琵琶等物，一起低下头对众人福身问安。

第31章有女如玉

只听段洵对二女道，&ldo;来来，挑你们拿手的曲子，给钦差大人唱上两段。&rdo;

那穿绯色衣衫的女孩更活泼些，粉面含春的笑道，&ldo;大人们想听什么？奴新近学了支沁园春，论词儿么，倒是极好的。&rdo;

众人让她先念来听听，她于是轻启朱唇，脆生生吟道，&ldo;甚矣吾衰，叹天涯岁月，何苦频催。奈霜毫种种，三千盈丈，丹心炯炯，一寸成灰。三径秋荒，五湖天远，儒术于吾何有哉……&rdo;

还未诵完，内中已有人扬声叫起来，&ldo;快打出去，谁要听这些个哀叹。今儿是给钦差大人接风，还不挑些喜气的唱。&rdo;

那女孩慌忙低了头，一旁穿素色衣衫的小姑娘赔笑着打圆场，&ldo;是奴们不省事，还有一支赛天香，最是合宜，请大人们听听这个吧。&rdo;

二人告了罪，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了，先头那绯衣女孩放下月琴，拿出了檀板，轻轻一击，只听那板声清脆叮咚，十分悦耳。

她歌喉婉转悠扬，端的是一唱三叹，&ldo;芙蓉屏外，倒金樽，满座艳歌凝噎。半面新妆香透幌，环佩姗姗步怯。媚眼she注檀郎，双鸳全露，裙底凌波袜。天作红墙，山为翠幕，生把伊侬隔。离魂牵梦回，南浦凉月。&rdo;

这曲子的确够应景，是谓把酒吟唱，笑拥弥日。一曲唱罢，众人全都一脸陶醉拍手叫好。

段洵转顾容与，笑问道，&ldo;这姑娘唱的还算中听，要说这一把好嗓子，可也应了莺莺燕燕四个字。大人在京城听北调多些吧，如今这南音听起来可还入耳？&rdo;

容与哪里知道什么南音北调，他不通音律，且入宫以来鲜少有机会听人唱曲儿，不过是阖宫盛宴时，偶尔听教坊司吟唱那些端方鸿雅的歌儿，从不曾听过这等靡靡之音。

何况那时节，他都是侍立在沈徽身后，忙着伺候饮食酒水，何尝有心情品评乐曲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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